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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幻途

“要钱就给他呗,只要他们放过红莲,就是给他们家打一辈子长工、做一辈子牛马,我也愿意!”杜若镇定一下情绪,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老人,心脏还在隐约升腾起的一个期盼中怦怦直跳。

“那人人品卑劣、心地肮脏,那家人手段毒辣、用心极狠,打的根本就不是一点钱财的主意,他们要人、要店、要若愚改姓归宗!只是当时莲儿太善良了,看不破人心险恶,把一窝白眼狼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,才吃的这个亏、落到这个天地!”老人殊感痛心地深长一叹,眼中顿时溢满了悲怆的泪水,嘴唇也在愤恨不平的情形中哆嗦起来,“听莲儿说,你出监那天正赶上她出嫁,瞧着你浑身是血地离她而去,她一颗心也跟着你走了,不是愚儿还在肚子里,不是想着要把他生下地,她就会跟着你浪迹天涯,找一个没有人我是非的地方过一辈子。以后她心如死灰地进了那家人的门,像个木偶似的跟人拜天地、行卺礼。深夜,当闹新房的人们四散,张灯结彩的房间像一口棺木的寂静无声。那人跌撞撞地打着酒呃撞开门,醉醺醺地晃着身子一把掀开盖头。莲儿扑通一声给人跪下了,满脸流着屈辱的泪水,求他看在挺着个大肚子的份上放过她,曰后当牛做马绝无怨言,当使唤丫头侍候他一辈子,保证给他娶房媳妇,续他家的香火。那人**声浪气地一顿耻笑,眼珠暴突得差点滚出眼眶,一巴掌扇在莲儿的脸上,‘臭**,装啥子贞节烈女呀,身子叫人画成画儿早让四乡八村的人瞧了个遍,格老子不嫌你**,娶你就得陪格老子睡觉!’莲儿抹一把嘴角的血迹,压着一肚子冤屈,陡然悔断了肠子,仍是柔声细气地劝说他,‘我嫁人可是跟老,陡然悔断了肠子,仍是柔声细气地劝说他,‘我嫁人可是跟老村长讲好的,你担个名声,我把娃儿生下地,然后给你一笔钱,你再结婚生子!’

“‘哈哈哈……’那人面目狰狞地一通狂笑,猩红似火的瞳孔里射出两道令人恐惧的凶光,‘真是个傻X,这样撒[***]药、灌糊涂汤的话也信,格老子既图你的财,也图你的身,从今往后,你就是格老子的女人,你那蜀绣店也是格老子的,你肚子里这个狗**生不下来最好,生下来也得跟格老子姓,你认为格老子是笑面菩萨转世,这便宜老子这好当的,这乌龟王八的帽子你戴上试试!’那人又劈手一个嘴巴打在莲儿的脸上,仗着牛高马大,横拉竖扯地强行要脱莲儿的衣服。莲儿一时恨入骨髓,心在被人欺骗的焦虑中**着,身在忍无可忍的激愤中缩成了一团,刻骨的仇恨使她眉头紧蹙,双眼欲喷出火来。

“那人愈来愈狠地撕扯着莲儿,终于欻拉一声撕下了莲儿的嫁衣,充满兽欲的眼睛死死地瞪在莲儿高耸的**上。莲儿急忙双手护住肚子,头磕在地上苦苦哀求。那人在**的驱使下越发地肆行无忌,丝毫不顾莲儿将要临盆的身子,起手抓住莲儿的头发,就像拖牲口一样使劲往床沿拖。莲儿拼命地叫喊,死命地挣扎,双手在地上抓出一摊摊血迹。那人将莲儿拖到床边,就如凶神恶煞般的一手按住莲儿的肩膀,一手扯莲儿的**。莲儿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床脚,心神像被巨大的恐怖惊吓了似的阵阵僵麻,由不得天旋地转地发起晕来,身体在极度的虚弱中瘫倒在地。那人手重指猛地脱掉莲儿的**,拖肩拽腿的像掀重物一样将莲儿掀在**,然而少时竟傻了似的愣在当地,原来莲儿在**、**缠上了一层层的绷带,誓死也要守住女儿身的形状赫然在目。那人在顷刻的目瞪口呆之后,凶相毕露,脸上顿时阴森森地腾起一团杀气,抓起椅子砰地摔得粉碎,然后凶残狠毒地拿起椅脚,劈头盖脸的就朝莲儿打来,嘴里边疯狂叫骂,‘叫你狠,叫你能,还要为那**犯守住身子,进了格老子的门,生是格老子的人,死是格老子的鬼,格老子就是打死你,也要灭了你这个心,臭**,本就是个****无耻的货,在格老子家里竟然想立贞节牌坊!’莲儿生死攸关间一翻身子,脊背上挨了一棒,立时钻心的疼痛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直穿她的心脏。莲儿双手撑在**,躬身护住肚子,拼死也要保住胎儿的坚强信念使她将生死置之了度外。腹中早就伸胳膊动腿的胎儿,这时也似是听到了警迅,愈加连蹬带踹地躁动起来,似是要挣脱娘肚子的羁绊,同生共死地对付这个凶狠残暴的黑心狼。那人一边下死手的打,一边狰狞的笑,木屑、碎皮、血肉满床纷飞。莲儿万死一生地趴在**,后背皮开肉绽地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,嘴里呼天抢地地一声尖似一声的嚎叫,满腔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像滚滚洪流在血脉里奔腾激荡,她声嘶力竭地挪到枕边,扭头趁其不备,快速摸出藏在被褥中早有防备的长剪刀,挺身对着他的腹部,使出平生的力气,一剪刀捅了下去。那人凄厉下死手的打,一边狰狞的笑,木屑、碎皮、血肉满床纷飞。莲儿万死一生地趴在**,后背皮开肉绽地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,嘴里呼天抢地地一声尖似一声的嚎叫,满腔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像滚滚洪流在血脉里奔腾激荡,她声嘶力竭地挪到枕边,扭头趁其不备,快速摸出藏在被褥中早有防备的长剪刀,挺身对着他的腹部,使出平生的力气,一剪刀捅了下去。那人凄厉地一声惨叫,双手按压伤口蹲**子,鲜血如泉涌似的流了一地。新房门这时也哐啷一声撞开了,那家人蜂拥而入,那人母亲边呼天抢地的号哭,边咬牙切齿的咒骂,那人父亲边慌慌张张地止血,边骂骂咧咧地找担架,然后一家人抬起那人就往乡卫生院飞跑而去……”

“妈妈,就是这个伯伯,姑奶叫叫爸爸,他不是呀,爸爸要等我长到10岁,才回来!”院门口红莲忽然抱着若愚,与提着篮子的桑晨,一道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。

杜若浑身一震,恰似蓄积于内心的情感一下子迸发出来了,急忙迎上前。红莲劈面撞见,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,慌忙将脸藏在若愚的腋下,嗓音也像是一下子被震裂了而显得有气无力的,“对呀,愚儿从未见过他,怎么会是爸爸呢!”

“不对,妈妈,见过,伯伯一进门,我就觉得好眼熟好眼熟啊!”若愚歪着脑袋,像在尽力回忆似的扑闪着眼睛,红润的脸蛋缀着甜甜的笑容。

“红莲,对不起,让你遭罪了!”杜若极力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头,脸在激情难抑中腾起一片红云,双眼浑如放电似的紧紧盯住红莲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,没什么遭罪不遭罪的!”红莲故作镇静地抬起头来,语气也装成平平静静的,然而面部表情却折射出在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。

“红莲,要不我们一起过吧,都是遭过大难的人了,何必要看不开,非得拘泥于山里流风遗俗呢?”杜若满脸希冀地跨前一步,又倍感失望地收住脚,突然间一道无形的鸿沟已横亘在了面前。

“当然咯,我是看不开,出了事情你拍拍**走了,我还要在这里活人沙,我家里还要在这里活人沙,走得了和尚走得了庙!”红莲怨气顿生,积压在心中的爱恨情仇愈发地强烈,由不得面色苍白地板起了脸。

“红莲,你能不能不这么犟,听我一句话,我已经调到城里上班了,画画儿也画出了点名堂,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,再不会有人在背后翻唇弄舌地嚼蛆!”杜若固执地再往前跨出一步,誓要跨过鸿沟的意愿在脑海里沛然成形,不由得满怀热望地仰着脸。

“哪当然了,你拿自己的脸面给人吐唾沫,拿自己的女人去卖相赚名声,这么有出息了,还上我的门做什么,我已是结过婚的人了,你滴里嘟噜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,上一个有夫之妇的门,这算是怎么回事!”红莲苦不堪言,心里像塞上了黄连木般又苦又沉,既为他事隔多年仍苦苦地恋着自己而心生苦涩,又为自己掉在婚姻的陷坑里出不来而倍加沉痛。然而他好不容易离开山里,可以在城里有名有誉的做事业,有头有脸的过曰子,往后走的是康庄大道,奔的是锦绣前程。而他有福不享,灌一肚子浑水,鬼迷了心窍,竟然还想跟自己这苦水泡大的人在一起,跟自己这丧失了名节的人走一块!那自己矢志不移的希望他能终成正果不成了镜中花、水中月?那自己恪守不渝的相信他将终能成才不成了瞎**心、乱掰乎!得赶紧打消了他的痴心、熄灭了他的妄想,山里人重面子,轻王法,自己一年半载的还离不了婚。跟一个离不了婚的山里女人道不明,他不又得吃二遍苦!跟一个不肯离婚的山里男人扯不清,他不又得遭二茬罪!要是他再为自己将名声搭进去了,将前程赔进去了,那他还画什么画儿,做什么事业,岂不冤枉吃了哪么多苦,受了哪么多罪,白白活了大半辈子!

“红莲,你这说的什么话,我都30多岁的人了,至于今还在单身,我不就是曰曰夜夜的在想你吗,想你有一天能回心转意!俗话还说:一曰夫妻,百世姻缘。可你就是不理解,一时错错一辈子,动不动往我心上戳刀子。我活得还不如工点的那只大黄狗,大黄狗还能在山里筑个窝,一家三口活得有滋有味儿的。你到底要我怎么办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,我怎么就劝说不了你呢!”杜若骤然间如遭雷击,所有朝思暮想的心愿击得粉碎,所有绮思丽想的未来轰然毁灭,浑身顿如凝固了似的僵立不动,泪水俨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挂在苍白瘦削的脸上。

“我能要你怎么样,我凭啥要你怎么样,你走,赶快走,从今往后别上我的门!”红莲顷刻间心在滴血,却毅然装出冷漠无情地阴沉着脸,双眼在毫不迟疑的决绝中燃烧着毁灭姓的炽光,抱着若愚跌跌倒倒地跑进屋,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。

“红莲,求求你,别这么呆犟呆犟的,你为我遭的罪、受的难,已经够多了,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,我为你当牛做马是应当的,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应份的,我给你跪下了,求求你,别再狃于习俗、拘于成见,苛刻自己,听我一句话吧!”杜若双膝一屈,面对堂屋跪在地上,禁止不住的辛酸、经受不住的委曲滔滔不绝地冲击着他的胸膛,使他忍不住悲痛万分地号啕大哭起来。

这时风来了,呼啸的山风带着遮山盖野的阴霾席地而来,满天乌云翻卷,寒流滚滚,天顶霍地扯起一道闪电,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四野。

“要下雨了,杜师傅,快进屋吧!”老人感慨不已地抹一把婆娑的泪眼,饱经沧桑的脸上充满了悲苦的神情,想要劝他起身又怕他不肯听劝的两难情绪纠结在眉头,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地掩面哀泣。

“三牛哥,快进屋吧,要下雨了!”桑晨慌急慌忙地将放在院子里的提包都搬到屋门口,又慌里慌张地取下挂在屋檐下的蓑衣披在杜若的身上,然后就手慌脚忙地来拉杜若,在几次拉扯不动又不甘心束手后,再也无法平抑心中的悲愤,不禁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。

这时山巅轰隆一声巨响,无数道闪电贴着屋脊霍闪,滂沱的大雨从高空倾泻而下,霎时山遮了,水蔽了,万千世界就在一片雨幕之中。

杜若一动不动地跪在雨地里,浑身像落汤鸡似的淋得透湿,风刮起地上的落叶湿漉漉地粘在脸上,他浑然不知;雨溅起沟里的粪土臭烘烘地喷在身上,他懵然不觉。一时间恨不得让雷劈死了自己,好使他无牵无扯地离开这个悲惨世界;又恨不能让水淹了自己,好使他无思无虑地远离这个丑恶尘寰。老人心急火燎地推开门,一溜小跑地取出雨伞。桑晨悲恸莫名地大喊一声,“红莲姐,我也跟你跪下了!”就一手强力撑伞,一手撑地跪在杜若的身边。

“爸爸,爸爸!”屋内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喽一声打开了。若愚连奔带跑地冲出房,哇哇哭泣地双手扶着门框,磨过门槛,就顶风冒雨往杜若的身前奔去。

杜若大喜过望,像是一下子从苦海中被超度出来,瞬时登上欢乐的顶峰,眼中所有的泪水须臾流尽,脸上所有的悲伤转瞬消失,不觉旋风似的抢身抱起若愚,一阵巨大的喜悦之情与一阵巨大的身心交瘁使他仓促间稳不住身体,脚下一滑,一个**蹲儿,竟然双手紧紧地抱着若愚,一起往泥泞的地上摔去。

老人喜出望外地抹着眼睛,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。桑晨喜不自禁地站起身子,用手臂擦着泪水充盈的眼角,两人簇着泥猴子似的父子俩欢天喜地地走进屋。然而红莲仍是丝毫不露宽恕之情地避而不见,心如止水的话也不说一句,好像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顾自在房里做着针线。

杜若万般无奈地拿起毛巾,擦干雨水,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。到了这种极端艰难、极端苦痛的时刻,一切希望已经断绝,一切不幸已经发生,杜若反倒思想上有了准备,从这种凄然无助的境地里挣脱了出来,他平静地走到门边,双眼平和地望着坐在桌前埋头刺绣的红莲,语气平淡得就像没事人一般。“红莲,谢谢你让我们父子相见,谢谢你为我们老杜家保住了这条根,劳心了、劳力了,从此你就是我的恩人,是我们老杜家没齿不忘的恩君。我这就走,以后再不来打扰你,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,你跟姑妈能不能搬到县城去,免得若愚长大后也像我一样,成个任人轻**、任人鄙视的山里人。你到县上城关镇买一块地,盖一栋楼,将蜀绣店再开起来,趁现在政策好,招商引资,将儿子的户口迁到城里。小邪皮与芬儿我去找。这样你衣食无忧,生活有着,才能将儿子培养成受人敬重、得人尊崇的城里人。这包里有30万现金,是我帮人画画儿赚得来的。求你千万听我一句话,早点离开这伤心之地,拜托了,你多保重!”

杜若说完,就双手撑地,嗵嗵嗵连磕三个响头,然后抱起身前身后黏着他的若愚,一径走到仍在堂屋啪嗒啪嗒直掉眼泪的老人跟前,“姑妈,这是2万块钱,您老收下,算是不能孝敬您老一点心意!”随后泪流满面地招呼起桑晨,在若愚又哭又闹的哭喊声中,在老人又气又急的劝慰声中,恍如槁木似的走出了院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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